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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曦云吓得浑身乱颤,头上鬓松发散,翠钿珠花掉了一地,不住咳嗽,脸上涕泪交错,仿佛一只受惊吓的小兔儿,一头扎进姜母怀里,一面咳嗽,一面大哭。
姜尚先怒得满脸通红,指着道:“林锦楼,你好大的胆子!”
林锦楼阴恻恻道:“我这胆子不算大。”言罢一指香兰,“倘若她有三长两短,就拿你妹妹赔命,你才知道什么是大胆。”
姜母身子晃了晃,面色青紫,似喘不上气,欲咳却又咳不出,姜氏兄妹大惊,又掐人中又拍后背。半晌,姜母长叹一声,咯吱咯吱吐出一口痰,便又闭眼歪了过去。
秦氏亦拉着林锦楼低声道:“姜家纵有天大不是,可这样闹下去不免出人命,分明咱们有理,只怕也要变没理了,还是先送人治病,旁的再从长计议罢。”说着忙忙使眼色打发人把姜家祖孙送走。
林锦楼阴沉着脸,低头看着香兰,瞧她一身的汗,面黄气弱,往日里粉嫩的小嘴儿色如白纸一样,他心里又恨又怒,直想把姜家人的喉咙撕烂。又恼香兰不识时务,仍惦着出去,更令他怒上加怒。
画扇、小鹃、灵清、雪凝几个丫头皆过来伺候,倒水的倒水,擦汗的擦汗,打扇的打扇,还有将她头上的发散开,画扇将她裙子解开,便“呀”一声,只见裤儿上星星点点,已是淋漓血迹。
秦氏长叹一声:“造孽!”
林锦楼口中咒骂,走出来嚷道:“人呢?都他娘的死哪儿去了?还不去请张太医?”正骂着,便瞧见吉祥搀着张世友急急忙忙赶过来,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,桂圆在后头抱着药匣子。这里为香兰请脉,只说操劳太过,唯有静养,补气补血,固本培元。重新写了方子,命人抓药煎服,又取出一贴膏药,命贴在小腹上。待药煎得了,画扇亲手端来服侍香兰服下,又过了一回,血便渐渐止住不流。
香兰神思困顿,似睡非睡,只觉身上作痛,又觉头昏脑涨,四肢乏力,稍稍一动,忍不住呻吟出声。半梦半醒时,只听秦氏低声同林锦楼说话儿,秦氏声音低不可闻,林锦楼话语却声声入耳:“病危?姜家以为苦肉计这事儿就能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?笑话,他们以为冲个小妾下手,自己又是主子姻亲,有头脸的人物,这档子事儿就轻轻巧巧揭过去了?做他娘的清秋大梦......姜曦云愿意跪着赔礼?就算是他老子来跪着也没用!”
香兰从梦中惊醒,睁眼一看,林锦楼虎着脸,坐在床沿上。秦氏坐在绣墩上,面露忧愁之色。
香兰咳嗽两声,想将身子欠起来,怎奈下半截疼痛,支持不住,又“哎呦”一声倒下。林锦楼还恼着,瞪眼道:“哎,你起来作甚?疼了罢?活该!”又放低调门,一张脸仍绷得好似凝了霜雪。“哪儿还不舒坦,再请太医来瞧瞧?”秦氏亦上前来探看。
香兰道:“身上好些了,不必再劳师动众。方才太太跟大爷说话,我听了只字片语……”看了林锦楼一眼。
林锦楼冷笑道:“姜家以为让姜曦云跪一跪就把这事圆过去了?倒是打一手好算盘。”说着招手将丫鬟们唤进来伺候。画扇进来,用秋香色大靠枕讲香兰身后垫高,书染端过一盏极浓的红枣汤,喂香兰喝了几口。
秦氏叹一口气,在床沿坐下来,道:“我原以为姜五姑娘是个厚道的,谁能想到呢......可先前里里外外都夸她是难得心善讨喜的孩子。真是.......”一行说一行摇头。她既不喜姜家使这等巧计,又庆幸官媒未请,倘若真劳动镇国公出面,这亲事硬着头皮也要应下了尤以圣上仍看重姜家,林姜两姓交好。因此撕破脸面,也实属不智。如今她要顾及两方颜面,恐落下怨仇,还怕长子生事,心中着实忧虑,听香兰的话风亦是息事宁人之意,心里暗暗松了口气。对香兰又生出几分喜欢和怜惜出来。
香兰微微叹一口气,心里沉甸甸又空落落的。姜曦云......也是个可怜人,生得这样美貌,又百般伶俐,还是千金小姐,纵如何乖巧。心里到底一股子心高气傲。非是秦氏相错了人,倘若只是平平常常过日子,姜曦云必展现大度宽厚,只是情势将她逼到这里。大凡人都是在利境时方才展现高风亮节;重重困境,损己利益仍秉守道义。不改其心的,凤毛麟角罢了......只是此人下手太狠了些,不够磊落又毫无愧疚,令人齿寒。
香兰摇摇头,将红枣汤推开。她本以为自己可借势离开,如今这指望怕是还要落空。事已至此,唯有从长计议,再为日后打算。秦氏哄她再吃两口汤,她勉强把这一碗喝净了,林锦楼即命人再端一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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